無晴，似有情。

170828 七夕

崔秀英時常會聽見一些本不該聽到的事。

啊，當然，不是另一個世界的呼喚，也不是鄰居同事說長道短......

"蘋果班的世恩可以下樓了∼"

"俊燦媽媽來接俊燦了∼"

"黃老師麻煩帶小律出來∼"

"黃老師順便幫我帶個巧克力派"

"妳吃完了？？？？"

「噗」

林允兒一臉問號瞥向突然笑出聲的崔領班，「怎麼了？」

「啊，沒事沒事，今天的訂位呢？」趕緊裝作無事一般往工作上回神，接過林允兒遞來的表單，崔秀英照慣例在晚餐時段營業前確認完訂位情況，目光卻越過餐廳暗色的玻璃門窗，落在馬路另一頭圍著圍裙向一對母女笑著揮手的女子。

餐廳服務生的基本配備，連接各區域的無線電，不知怎地，有時居然跟對街幼稚園放學時，老師們聯繫班級與門口的無線電頻道重疊。

總站在門口櫃檯迎接客人的崔秀英可說是最常接收到對街與自己餐廳內聲音的人，她知道那個站在許多父親甚至母親身前都顯得嬌小的女子，小朋友們都叫她Sunny老師，她知道Sunny老師很受孩子們歡迎，也知道有時門口沒有家長等待，Sunny老師會偷偷拿出圍裙兜裡的巧克力派來吃。

「俊燦今天又哭了呢。」

崔秀英回神，一旁站著的林允兒整理領檯後的目錄，垂眼勾著笑，將手上的草莓派像特務接頭似地傳給了崔秀英。

「明明都不認識，但都記住孩子們的特點了。」愛哭的，活潑的，吵鬧的，喜歡玩英雄遊戲的，在Sunny老師與家長間有禮的對答中，總響著存在感鮮明的背景音。

除了孩子們，崔秀英記得更多的，卻不是時常透過無線電傳來的背景音，而是總站在門口的Sunny老師。

餐廳所在的街道不寬，並非位於繁榮的商業圈內，修葺過整潔有氣氛的街磚路樹，寧謐中顯得優雅而溫暖。幼稚園白色圍籬中的雕花銅門邊，那人面對孩子的溫柔，應對家長的沉穩，還有朝著對街餐廳的暗色玻璃呼出一口氣，偷偷撕開包裝咬一口巧克力派再塞回兜裡的樣子。

很好看。

不過真正讓崔秀英的上班清單多了條偷看對面老師的原因，除了日常，還有某個繁忙夜晚的短暫空閒，理應是用餐高峰期，幼稚園老師都放學了的時段，耳麥裡卻竄入不屬於餐廳內任何人的聲音。

「老師，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挑挑眉，天色已全然暗下，還沒回家的孩子，父母親大概是真的特別忙碌。崔秀英假借確認候位客人的名義跨出大門，一雙眼卻一點沒看清表單上的字，全副精神悄悄注意著蹲在孩子面前的老師。

「亂說什麼呢，我們書妍這∼麼聰明又這麼乖，媽媽怎麼會不要妳？只是今天路上車子太多了，媽媽沒辦法一下就過來，老師陪妳一起等媽媽好嗎？」

一把將孩子抱起，讓偷偷哭泣的孩子小臉埋在自己頸間，拍拍孩子的頭，身子輕輕晃呀晃地，還將口袋裡的巧克力派拿出來哄孩子。不是什麼賺人熱淚的感動情節，映著街燈，那身影孤單卻又不孤單。

待幾條告知已有空桌的訊息，崔秀英一陣忙碌，回神再看，Sunny老師向牽著孩子的母親微微鞠躬，轉過身，咬了一口已經開封的巧克力派。道不明的情緒在擴散，那巧克力派看著似乎很好吃。

嘴角不自覺揚起。

當然，這一切觀察與了解都建立在對方看不清自己的前提之下，感謝老板弄了這麼暗的玻璃，外頭都分不清餐廳內長得什麼模樣，非得湊近才能看清。

以致於此刻自己奔出門撿對面彈過來的球，一句順口「Sunny老師」換來驚訝的瞠目。

「是...？」

崔秀英抽了抽嘴角，脫口而出的稱呼其實想喊很久了，但不是這種容易引起誤會的情況下啊！遞出球的手裡還捏著林允兒方才塞給自己的草莓派，「不介意的話...這個也...」巧克力派好像被黃老師吃掉了嘛。

Sunny老師瞪大眼擺擺手，「不用的，謝謝妳！」

太唐突了，連崔秀英自己也尷尬了起來，急著轉移焦點，她注意到跟在老師身後的孩子雙眼發光看著自己手上的小點心，「你就是俊燦嗎？」

「妳怎麼知道！」小男孩大喊出聲，被老師捏了下臉頰，「俊燦，對姐姐要怎麼稱呼？」

「您...」

崔秀英蹲下身子，朝俊燦笑了下，「沒關係，」兩手捏著草莓派包裝兩角，伸到小男孩面前。「姐姐把這個巧克力派給你吧？做為今天沒有哭的獎勵。」

見Sunny老師無聲垂眼拍拍俊燦的頭，崔秀英起身尷尬笑笑，「妳們幼稚園的無線電頻道，有時候我們店裡也會接收到...所以非本意的聽到了很多...不好意思......」實在是不想被誤會成變態跟蹤狂或是任何負面意義上的打探，自己果然還是太輕率了。

Sunny老師這才醒悟，「這樣會不會影響到妳們營業？我回去去跟園長說一下」「不用不用不用，不影響！沒關係！不用換！」

「Sunny老師有時間的話，可以到我們餐廳吃飯，我們的牛排很好吃哦。」

面對突然熱情的崔秀英，Sunny淡淡微笑，「妳們餐廳生意太好，不提前預約吃不到的。」「老師要來的話，肯定有位子。」

袖子突然被扯了下，林允兒從後面湊近，「八點半抽中七夕套餐的朴先生沒辦法來了。」說完這話又趕緊回到餐廳內整理座位。

面對一臉陽光的崔秀英，Sunny老師有些困擾的蹙起一邊眉頭，「哎...可是...」「如果晚上方便，跟黃老師一起來吧，兩人份的套餐，有朋友一起就行。」

「我...」圍裙兜裡的對講機響起通知，Sunny老師急忙牽起俊燦沒有拿著草莓派的另一隻手，「先回去了，不好意思！」帶著孩子匆匆回到對街。

"行不行啊？”

耳麥裡響起林允兒痞得沒邊的調侃，崔秀英白眼一翻，轉頭面對領檯的位置按下話筒開關。

“行妳個大頭，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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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031 Halloween 🎃🎃

七夕那份臨時取消的套餐，留給了林允兒抽空打電話找來的朋友吃了，那之後，崔秀英領班與對街的Sunny老師並沒有更多的接觸，只是有一兩次聽到無線電裡，關於「對面餐廳」的幾句閒聊。

「？」因為午班提早到店裡，進了員工休息室的林允兒愣了一下，「妳怎麼這麼早來？今天是晚上才要忙吧？」對正在打點服裝道具的領班說道。

崔秀英頭也沒回的繼續檢查服裝，「早點準備比較安心。」

可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在準備啊，更像是在忍著什麼。「妳在焦慮？再扯下去翅膀羽毛都要被妳扯沒了。」

「允兒呀！！！！！！！！」

林允兒撇開頭接住一臉哭相撲過來的領班，「妳幹了什麼，吃了今天特餐的食材？少了什麼道具？哇妳不會挪用公款了吧？」

「我，我早上去幼稚園門口，放了一個傑克燈...」

林允兒略一思索，「南瓜？」崔秀英倚在同事可靠的胸膛前拉垂了嘴角點了點頭，「裡面是蠟燭還是糖果？」「糖果...還有派...還有妳櫃子裡的巧克力......」「呀！那很貴啊！是泰妍姐姐從瑞士給我帶的！」

被林允兒掐著領子扯開晃呀晃地，崔秀英目光沒有焦點，「我放了我們店的名片...還有晚上派對的宣傳...我是不是太商業了...一點都不可愛......」

「把我的巧克力拿去送人的傢伙哪裡可愛了！」把失神的領班扔在椅子上，林允兒出了休息室，不一會兒又回到原處，「妳那南瓜也太～大了。」從店門口望出去，幼稚園門口一個高至小腿的南瓜燈籠放在門口，小朋友無不興奮地圍在一旁，在老師的引導下一個一個排隊自己選想要的糖果，整張小臉都要埋進南瓜裡了。

「不知道有多少小朋友，就多放一點...」

「Sunny老師在帶小朋友領糖果哦」「什麼我看——」

跟上一個箭步奔出休息室的領班，林允兒環胸看著趴在玻璃窗上的人，先拍了張照片再靠近。「我覺得老師看起來心情不錯啊。」

趴在窗上的人沒有回話，林允兒瞥了她一眼，湊近喃喃自語的她身邊。「啊...那個餅乾...很好吃的...眼光很好嘛...早知道多留兩包......」

「妳居然在心疼自己的存糧嗎！」

來上班的時候還沒見到，穿好圍裙準備好接孩子們出來大門時，大門邊幼稚園招牌的下方，多了一個大南瓜。燈籠裡裝著一大堆餅乾糖果，還有一張簡約的黑色名片，寫著對面餐廳名的英文草寫。

「Sunny老師好！」

孩子精神奕奕的問候拉回李順圭的注意，順手將名片放進圍裙口袋，「佳延早～佳延媽媽早～」微蹲下身握住了孩子的手，並抬頭向孩子母親點頭致意。

孩子母親向老師交代了孩子感冒的問題，被討論的佳延吸吸鼻子，「老師這個是誰的南瓜！」李順圭回頭看著孩子指著的南瓜，考慮了兩秒道：「佳延挑一個吧，今天是Halloween呢。」

看著孩子興奮的表情與後至的學生驚喜的樣子，李順圭若有所思看向了對街的餐廳。

別人的美意不能浪費，得去道謝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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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園今天也為孩子們舉辦了小小的派對，一連串的活動結束之後，收拾完殘局的老師們終於在十點多下班離開。最後一個踏出大門的李順圭拉住前面老師的大衣，「美英吶，妳來嗎？」

黃美英看了眼李順圭，再循著她視線看向對街餐廳熱鬧的門口，「哦？」

「早上的糖果總要去道個謝。」

黃美英瞇著眼笑了起來，解開了李老師襯衫的第二、三顆扣子，順便整了整領口，「當然要去。」

頭頂著米妮的蝴蝶結，跟著萬聖節派對的規定，林允兒站在前台，在聽見門開的聲音時低著頭喊著歡迎光臨，抬頭一看，進門的客人令她不禁撐大了眼。

是...Sunny老師...？

「沒有裝扮可以參加嗎？」一旁挽著Sunny老師的女人笑著，簡單的妝容搭配一身風衣與高跟，滿滿的都會氣息。

而Sunny老師...或許更令人想叫她Sunny小姐，蓋過手掌的條紋襯衫袖、摺出平整線條繫在腰上的西裝外套，還有領口那一大片雪白的裸露，銀色的鎖骨鏈在燈光下隨角度閃著不一樣的色彩。

「次..崔、崔秀英？崔秀英？？？？」

哇，居然緊張了一下，這種面對好看的人會有的緊張，太刺激了。崔秀英那傢伙人呢？？？

看著落荒而逃的米妮，黃美英回頭看看自己的成果，「收拾一下就很好看嘛。」

「妳車裡的東西也太多了。」怎麼啥化妝品都有，外套鞋子也是一套一套，敢情您改行了。

「有備無患嘛，年末了說不準哪裡會有party啊～」

還想說些什麼，林允兒拖著一個藍色人形接近，「抱歉，那個，跟我們領班說就行了。」那我就先...嗯？

藍色人形一臉憂鬱抓著米妮的裙子，眼裡的憂鬱光波閃出了一道SOS。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救救我啊我現在不能打破憂鬱人設！！

要是崔領班臉上的藍粉沒有這麼厚，或許在這半暗不明的燈光下能透出一點緊張羞澀的粉。

「早上的糖果得來道謝才是，小朋友們都很喜歡，謝謝妳們的照顧。」李順圭護著胸口微微欠身，而憂憂領班抱著懷裡藍色的記憶球，身子搖搖晃晃，微微點了點頭。

「哪裡，我們店裡也有很多小朋友的父母親會和朋友來用餐啊～小朋友開心就好。」見崔憂憂說不出話，林米妮替她有禮回應，「兩位要喝點什麼嗎？」

黃美英看了一眼不說話的李順圭，「可以帶我去拿杯酒嗎？」笑著放開了她，向林允兒靠近。而林允兒領著她離開了原處，留下一臉憂鬱的領班與似笑非笑的李順圭。

「公司指定的嗎？」出神的崔秀英被一聲詢問拉回精神，以為她沒聽清，"Cosplay."李順圭多補充了一句。

憂憂一臉委屈的搖了搖頭。

抿了下唇，淡粉色的唇彩顯得那豐唇更加軟嫩，「南瓜是妳放的？」

憂憂猶豫了一會，一臉委屈的點了點頭。

李順圭簡直要笑出聲了，臉上愈發綻開的笑意使她突然想捉弄捉弄這入戲很深的人。「妳真的要這樣一句話都不說？」

"......Trick or treat？"一臉委屈的討糖。

李順圭手指叩在下巴上，「糖果都放在教室裡呢...」瞄到了她高領的白色毛衣，突然伸手勾過，「Trick好了。」向前印了一吻在未塗上藍色妝容的頸下。

似乎還吻到了喉頭的吞嚥，收斂了表情退開，李順圭看向她，淡然的神情掩不住滿眼得逞的愉悅。

推了推滑落的鏡框，崔秀英仍一臉委屈，可眼神裡卻已非角色所有的怯懦。

「這個不是treat嗎？」

李順圭愣了一瞬，貓一般上勾的唇漾著笑，輕搭上她空著的手臂，白色毛衣的觸感在手心愈漸清晰。

連畫上的眉毛似乎都不下垂了，崔秀英一臉憂鬱用手臂將球夾在腹前，手指捏住她的袖口，換來一聲輕笑。「不忙的話，去找她們吧。」

脖子不洗了，真的。

17.10.31
Happy Halloween 🎃🎃👻 👻🕯️🕯️